身为“蒙古圣祖”的成吉思汗,为什么在中亚也一直备受尊崇?

身为“蒙古圣祖”的成吉思汗,为什么在中亚也一直备受尊崇?

作为人类历史上最为庞大的游牧帝国的缔造者,成吉思汗不仅被所有蒙古人视为“无与伦比的圣主”,还在高度伊斯兰化与突厥化的中亚地区,有着较为强大的影响力。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些高度伊斯兰化的突厥系汗国,也对成吉思汗倍加尊崇?我查阅了一些资料,接下来跟大家简单聊聊。

细密画中的成吉思汗

01帖木儿的“成吉思汗情结”

在满都海夫人的大力推动下,“只有忽必烈的后裔才能担任蒙古大汗”的正统观,成为了蒙古社会各阶层的广泛共识。因此,在成书于明末的《蒙古黄金史纲》中,出现了这样一段颇为魔幻的记录:

既已篡夺蒙古的权力,脱欢太师(也先的父亲)便掌握了大统。拜谒了主上(成吉思汗)的八室,表示了“来取汗位”的意图。朝拜之后,做了可汗。蒙受主上的恩惠和陶醉,他却酒后狂言:“你若是福荫圣上,我便是福荫皇后的后裔。”说罢,便撞倒了金柱子。

成吉思汗陵

脱欢太师正要转身出去,突然口鼻流血,搂抱着马的鬃颈:“这是什么缘故?”抬眼一看,只见主上装满撒袋的鹫翎箭冒着鲜血,众目睽睽之下尚在颤动着。

于是,脱欢太师说:“雄的圣上显了威灵,雌的福荫之裔的脱欢太师我,生命结束了。芒刺在身,必须拔除,蒙郭勒津蒙克尚在,把他废掉!”嘱咐完自己的儿子,便死了。

在今天看来,脱欢之所以以“雌的福荫之裔”自居,无外乎就是因为对“只有成吉思汗后裔才能称汗”的“基本法”有所忌惮,进而主动与成吉思汗“攀亲戚”的话术,旨在维护自己统治的合法性。

也先(?—1455),第二十八代蒙古大汗

1)帖木儿,“从未称汗”

需要指出的是,这种主动找成吉思汗“攀亲戚”的情况并非是个例。里面最著名的代表,当属帖木儿(1336—1405)。

资料显示,帖木儿出身于河中地区突厥化的八鲁剌思部,早年臣属于东察合台汗国的秃忽鲁帖木儿汗(1329—1362)。

1370年,他在杀掉了西察合台汗合不勒沙之后,另立西察合台汗国首任可汗答失蛮察之子昔兀儿海迷失为“苏丹”,并自称“大埃米尔”,总揽西察合台汗国的一切军政大权,成为了河中地区的实际最高统治者。

位于乌兹别克斯坦首都的市中心的帖木儿广场

需要指出的是,在阿拉伯语中,“埃米尔”固然有“受命之人”与“掌权者”的含义,但在名义上要比“可汗”低一个级别。

不过,考虑到昔兀儿海迷失“只是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橡皮图章”,因此学界一直倾向于将之视为帖木儿帝国建立的标志。

在成为“大埃米尔”后,帖木儿相继发动了针对金帐汗国、东察合台汗国以及波斯等地的远征。

1388年,昔兀儿海迷失去世。于是,帖木儿扶立其子速檀·马合谋即位,并起用伊斯兰教突厥君主的“苏丹”称号。

帖木儿帝国的疆域

按照当时的蒙古基本法,“女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被视为女方家族当中的一员。

于是,原本与成吉思汗家族并无瓜葛的他,在1397年迎娶了东察合台汗国黑的儿火者汗(?—1399)之女塔瓦卡勒·哈尼木公主,正式成为了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当中的一员。

为了彰显自己的正统性,帖木儿在对外文书中一直使用着“古列坚”即“女婿”的头衔。

出于维系帖木儿帝国正统性的需要,他要求在颁发的敕令中,必须签上察合台系汗王的名字;在发行的铸币上,必须铭刻着察合台系汗王的名字;帖木儿帝国的士兵们,要按照蒙古人的习惯留着辫子,以示有别于其他穆斯林。

帖木儿

另外,察合台系的蒙古贵族后裔们,也大多能受到一定优待,比如他们不仅被免除各种赋税,一些人还会在宫中担任要职。

在柏林国立图书馆收藏的一幅朝觐图当中,君主右侧表示尊贵的位置,是四位察合台系王子的座位,表示卑微的左侧站立着高官们。实际上,即便在帖木儿去世后,他的后裔们也都以"米尔咱"为尊号,从未称汗。

帖木儿帝国首都撒马尔罕

2)帖木儿的“寻亲”历程

帖木儿对成吉思汗的尊崇,还清楚地表现在自己石棺上刻的墓志中。墓志中一再强调,“帖木儿是成吉思汗四世祖敦必乃汗之子合出里的后裔,与黄金家族世系拥有着共同的祖先”。

与此同时,墓志还借鉴了“成吉思汗祖上阿兰豁阿感光而孕”的传说,声称“帖木儿之母也是承受了天光才生下他”。

需要指出的是,伊尔汗国学者拉施特(1247—1318),不仅在《史集》中将“敦必乃汗之子合不勒汗至成吉思汗一系”视为正统,“还将合出里一系的后裔八鲁剌思部,视为成吉思汗的奴隶”。与此同时,当时的主流史学家们都明确指出,“只有成吉思汗家族的男性,才有资格称汗或苏丹”。

位于乌兹别克斯坦的帖木儿陵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他命令《帖木儿传记》的作者,史学家牙孜迪在该书的序中,杜撰了一段“传奇故事”。故事的梗概大致是这样的:

合不勒汗曾做了两个梦,他将自己的梦的内容告诉了父亲敦必乃汗。敦必乃解释说,第一个梦,预示其四世孙将成为大汗并征服世界;第二个梦,预示这合出里的八世孙也将君临天下。与此同时,合不勒和合出里二人约定,汗位由前者一系继承,军政大权交给后者的子孙继承。

显然,第一个梦中的“四世孙”是成吉思汗,第二个梦中的“八世孙”就是帖木儿本人。

夜幕下的帖木儿陵

3)帖木儿对《大扎撒》的恪守与遵从

帖木儿对成吉思汗崇敬的另一个突出表现,就是对成吉思汗《大扎撒》的遵从。对此,伊斯兰教士伊本·阿拉布沙赫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帖木儿遵守成吉思汗的法令甚于伊斯兰法,他的政府的基本原则,都被安排成完全适合成吉思汗法令的样子。可以说,全部察合台人、草原居民、契丹人和突厥居民,所有这些应受安拉谴责的异教徒们,都遵守成吉思汗法令。”

帖木儿主题绘作

实际上,一直以突厥人自居的帖木儿五世孙、莫卧儿王朝的建立者巴布尔(1483—1530)也在回忆录中指出:

“从前,我们的祖先们,都忠实地遵守成吉思汗的法令,无论在宗王集会,还是在喜庆宴会上,吃、坐、立都不违反他的规则。成吉思汗的法规虽非[老天]的法令,[但]必须遵守,不可违反。”

当然,帖木儿之所以这么做,归根结底还是基于维护统治的考量。伴随着伊斯兰化的持续深入,到了沙哈鲁(1409―1447)统治时期,伊斯兰教法几乎完全凌驾于成吉思汗大扎撒之上。可即便如此,《大扎撒》依然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力。

中亚最高的宣礼塔,卡尔塔宣礼塔

02成吉思汗的西域后裔

公元1428年,白帐汗国的最后一位可汗八剌汗为其政敌所杀。至此,白帐汗国瓦解,政权转移到了术赤另一子昔班,即蓝帐汗后裔阿布海尔的手中。

1)什么是“乌兹别克”和“哈萨克”?

进入14世纪40年代以后,阿布海尔相继占领了锡尔河流域的多个重镇,一度向占领整个钦察草原与中亚之间的各大重要商业中心。

显而易见,阿布海尔穷兵黩武的扩张,很难得到渴望和平的百姓们的支持。实际上,即便在统治集团内部也有很多反对声,其中就包括了八剌之子克烈与贾尼别克兄弟二人。

哈萨克斯坦硬币纪念币中的阿布海尔汗

1456年,阿布海尔汗被瓦剌所败,元气大伤。几乎在同一时间,克烈兄弟二人发动了反对阿布里海尔汗的起义。本就被战争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大批阿布里海尔部众,纷纷弃他而去转而投靠了克烈兄弟。

不久,克烈兄弟二人率领部众一路向东迁徙,在进入东察合台汗国境内后,选择在楚河、塔拉斯河广阔的土地上繁衍生息。截至15世纪70年代,部众一度达到了20万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演变成了哈萨克民族。

至于留居于中亚各大城镇内,主要从事农业或商业的定居居民,一直被称为“乌兹别克”。

哈萨克汗国与乌兹别克汗国

2)哈萨克人的“正统观”

对于哈萨克汗国的“正统性”,巴布尔在回忆录中给予了充分肯定。在谈及哈萨克汗国的“建国史”时,他如是写道,“哈萨克汗国有兄弟二人先后成为了领袖,名字分别叫克烈汗和贾尼别克汗,他们都是术赤的后裔”。

巴布尔的前半生,正如其自传里所说的那样,“像在棋盘上一样,在格子之间移来移去”

需要指出的是,他对贾尼别克之子,著名的哈斯木汗给予了极为高度的评价:“在哈萨克所有的汗与苏丹当中,没有一人像哈斯木汗那样,把哈萨克部落治理的井然有序"。

另外,在哈萨克民族的文化体系中,白色通常象征高贵,黑色象征低贱。因此,他们不仅以“白骨头”自居,还会称其他不能将血统追溯到成吉思汗家族的部族为“黑骨头”。比如他们蔑称吉尔吉斯人为“喀喇柯尔克孜人”,即“黑色柯尔克孜人”。

哈萨克斯坦影视作品中的克烈汗形象

3)乌兹别克人的“正统观”

昔班尼王朝的建立者,正是前面提到的阿布海尔之孙昔班尼。尽管当时的乌兹别克人早已突厥化,但凭着成吉思汗家族血统的优越感,对帖木儿的出身极尽鄙夷。

比如在昔班尼王朝的官修史书《汗史》中,帖木儿的父亲被描写成一个“为察合台汗服务的仓库主管”,名字也与突厥语动词“tari(耕种)”联系了起来。

昔班尼汗

在昔班尼王朝,“君位继承之方法适用蒙古法令,由诸王推举可汗与储君”;由其衍生出来的布哈拉、希瓦、浩罕等汗国也是如此,“浩罕汗国第二位称汗的爱玛尔,在登基典礼上先后演奏了成吉思汗与帖木儿时代的乐曲。”

不过,随着伊斯兰化进程的持续深入,乌兹别克人不得不从坚守成吉思汗法令的立场上稍作变通,以迎合伊斯兰教法。

比如在《布哈拉宾客之书》中,记载了一场发生在昔班尼汗和伊斯兰神学家之间的围绕继承权的争执。最终,昔班尼汗主动做出了妥协。

考古出土的“昔班尼金币”

在中亚地区,一直被视为穆罕默德后裔的和卓,一直备受尊崇(拓展阅读:一文概述:新疆“和卓”的前世今生)。但需要指出的是,当地人对伊斯兰教“圣裔”的尊崇与对对成吉思汗的敬仰之情,并不是完全对立的。

根据《大霍加传》中的记载,“一位和卓却对世俗王说:我身上有三种独特之处:一是穆圣的后裔;二是王子的身份;三是我的母亲是成吉思汗的后代。”

由此可见,即使自诩血统高贵的“圣裔”,也觉得有必要利用成吉思汗的巨大名望来赢得尊敬。

位于撒马尔罕的列基斯坦神学院

4)西域地区的“成吉思汗崇拜”

成吉思汗在分封诸子时,将“从原来乃蛮部禹儿惕阿勒台起直到质浑河(即阿姆河)岸为止的禹儿惕”划分给了次子察合台。

等到了第九代大汗笃哇统治时期,汗国的西部最远抵至今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地区,东至吐鲁番一带。

察合台汗国疆域

1347年,察合台汗国末代汗王哈赞汗,为权臣合扎罕所弑。至此,汗国正式分裂为东西两部。其中,新疆的大部分地区隶属于东察合台汗国。

1514年9月,察合台后裔萨亦德坐在传统风格的牙帐里,建立了“叶尔羌汗国”。基于巩固统治的需要,在官方的授意下,叶尔羌汗国的史学家们特意修撰了《成吉思汗书》来宣扬历史。

叶尔羌汗国的大致疆域

简单地说,编者们在深度参考了伊斯兰史学家牙孜迪作品的基础上,将《旧约圣经》中的人类谱系说、突厥人共有的乌古斯汗传说与蒙古人的阿兰豁阿神话整合为一体,精心炮制出了新版的“黄金家族世系”。

诺亚之子雅弗的儿子突厥,为所有突厥与蒙古人的共同祖先。至其六世时,家族分为塔塔儿和蒙兀儿两大支系。其中,后者之孙即皈依了伊斯兰教的传说人物乌古斯汗,乌古斯汗的第九代后人是蒙古人的女祖先阿兰豁阿,其后世子孙就是成吉思汗。

阿兰豁阿与“五子训箭”传说

于是,原本毫无关联的乌古斯汗传说与蒙古的阿兰豁阿神话以及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世系被巧妙地连接在了一起,构建了一种所谓的“突厥—蒙古同源”史观,将蒙古人和突厥人“团结”在了一体。

客观地说,这种史观在中亚与蒙古部分地区,有着很强的认同感。比如在1717年,一位土尔扈特使臣在与奥斯曼土耳其官员的谈话中表示,沙俄政府曾要求阿玉奇汗攻击突厥系的巴什基尔人,但遭到后者的严词拒绝。

电视剧《东归英雄传》中的土尔扈特人形象

在双方交涉的过程中,阿玉奇向对方表示,“你们已经谋害了巴什基尔苏丹,他们已经与你们已经结下了血仇。我不会阻止他们,因为我们都是成吉思汗的后代,我们源于同一氏族,我们之间是一致的。”

按照这个使臣的说法,阿玉奇汗不仅没有帮助沙俄,甚至还主动援助巴什基尔人击退了沙俄军队。

土尔扈特人使用的腰刀

03中亚习惯法中的《大扎撒》印迹

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国后,命人将原有的训令写成法规并整理成册,这便是历史上的《大扎撒》。

资料显示,在伊斯兰化的蒙古汗国以及中亚突厥系汗国颁布的法令中,依然还能看到很多《大扎撒》的原文。

1)中亚法典中的《大扎撒》

月即别汗即位后,金帐汗国实现了“全面伊斯兰化”。可即便如此,统治阶层内部依然长期贯彻着“以右为尊”为代表的蒙古习惯法。

对此,穆斯林学者伊本·自图泰(1304—1377)在游记中如是写道:“苏丹坐在宝床上,其右是哈敦推图额里,其次是哈敦凯白克,苏丹的左边是哈敦贝叶珑,其次是哈敦爱尔杜芝。其中,哈敦推图额里是王后,也是最受宠信的。”

月即别汗

根据《史集》中的记载,在合赞汗制定的法令中,诸如“驱逐盗贼、强盗;禁止高利贷与欺骗性质的贸易;禁止人民过度喝酒”等条款,几乎就是照搬的《大扎撒》原文。

根据法国学者布哇所著《帖木儿帝国》中的记载:

尽管这里的蒙古人都主动皈依了伊斯兰教,但统治者们依然保存着他们曾经编订过数次的法令。法令的内容很复杂,同时包含有宪法、民法、刑法、军事法规以及警察规程和行政规程。因为帖木儿以保护回教者自命,所以他将成吉思汗系不大遵守的回教法律一并推行。

帖木儿与被俘的奥斯曼土耳其苏丹巴耶济德一世

哈萨克汗国建立后,哈斯木汗、叶斯穆汗和头克汗先后制定了《哈斯木汗法典》、《叶斯穆汗法》与《头克汗法》,里面涵盖到了财产法、刑事法、民事法、兵役法等内容。

对此,哈萨克学界普遍认为,“这些法律与中世纪的金帐汗国、察合台汗国使用的‘yargu’法一样,表示公正、不偏不倚和对案件进行准确分析与判断或仲裁"。

即便到了叶斯穆汗(1598—1643)统治时期,伊斯兰法的很多规定开始增多,但其根本仍未能摆脱《大扎撒》的范畴。

时至今日,哈萨克人依然保持着“不得在住房附近、水源旁边、礼拜寺、墓地周围大小便;不能朝太阳、月亮或往火里、水里大小便;禁止铲除丛生的青草”等禁忌和习俗。

哈萨克电影《哈萨克汗国:不败之剑》的海报,中央三人分别是乌兹别克阿布海尔汗、克烈汗与贾尼别克汗

2)更为宽容的宗教政策

众所周知,伊斯兰教是一神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有着较强的排他性。

可即便如此,在一些已经高度伊斯兰化的蒙古汗国,统治阶层们依然遵行着《大扎撒》中“尊重任何宗教的信仰,任何宗教都不得享有特权,每个人都有信仰宗教自由”的规定。

月即别汗即位后,曾在致埃及苏丹马哈麻的信中指出,“在我的国家中,异教徒已经为数不多了”。可即便如此,他从未将境内的其他宗教“完全封杀”。

他从未强行要求基辅罗斯的东正教徒们皈依伊斯兰教,并且还多次保证:

“以后的历代君王们,也将同样地垂恩于教士、修道士及养老院一切人员,让他们无忧无虑地衷心为我们及我们的部落祈神。不向他们征收贡税和商税,一应赋税也概予蠲免。”

诺夫哥罗德圣画像(14世纪),藏于俄罗斯博物馆

合赞汗即位后,基于维护国家稳定的需要,推行了极为简单粗暴的伊斯兰化举措。

可即便如此,他在褒奖伊斯兰教法官并给予他们相应的特权时,也是从成吉思汗的《大扎撒》中寻找的依据:

“因为成吉思汗的大扎撒曾作出如下决定,凡伊斯兰教法官、学者和阿里后裔不缴纳迦兰和忽卜出儿,所以朕也就下令,根据这一决定可免除他们的赋役,不得向他们征收钱税和忽卜儿,不得向他们索取驿马和粮草,不得让来往过客和急使住宿在他们的家里。”

骑马的合赞汗

1295年9月,景教领袖马・雅巴拉哈三世受到了伊尔汗国贵族的残酷迫害。不仅他的财产被穆斯林暴徒们洗劫一空,居所也被焚烧殆尽,本人一度扮作亚美尼亚国王海顿二世的仆人方得以逃命。

合赞汗得知此事后,“特赐大总管一旨,按已废之惯例,免征基督徒人头税;他们谁也无需放弃信仰;大总管居其已习惯之地,他以其等第应受上待,应坐其宝座上统治,应掌其领地之权杖。”

不久,合赞汗再度向所有属地颁发一道诏书,“要求士兵们悉数交还用武力从大总管和圣贤长者处的劫走之物,将上提之巴格达之人及其使者们所劫之物交还于大总管。另外,他还赐赠大总管五千第纳尔作为费用。”

学习《古兰经》的伊尔汗国蒙古贵族青年

用发展的眼光看,上述政策固然存在出于政治层面的考量,但也不能排除有对祖先制定的法律的尊崇。

毕竟,成吉思汗不仅一生鲜有败绩,还将众多民族纳入其制定的《大扎撒》管理之下,形成了极为深远的影响力。

对于蒙古人以及深受蒙古影响的其他突厥系民族而言,《大扎撒》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不可磨灭的精神图腾。

13世纪伊尔汗国罗马教皇之间来往的信件

04尾声

实际上,除了前面提到的地区以外,关于成吉思汗的神话,还在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突厥系民族中广为流传。

图瓦人将成吉思汗敬若神明,“把一切好事都归功于他”。比如成吉思汗不仅教会了图瓦人小麦的种植技术,“在他去世后,图瓦人被划归其第三子格斯尔汗统治”。

需要指出的是,这里的“格斯尔汗”是藏族史诗中的格萨尔王,与历史上的窝阔台并无关联。但在图瓦人眼中,“伟大的格萨尔王,仅仅是成吉思汗的儿子而已。”

图瓦人生活在北至萨彦岭,南到唐努山,东至库苏古尔湖,西伯利亚南部被群山环抱的狭长盆地

用发展的眼光看,中亚各族人民对成吉思汗的崇拜,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被视为一种“超越民族和宗教的强大心理认同”。

实际上,中亚境内的新兴突厥系民族,本质上是由“占据核心地位但人数不占优的蒙古人”与“很多人数众多的突厥语部落”融合而成的。

毫不夸张地说,“新生民族”的形成与“黄金家族”有着直接关系。再加上成吉思汗本人与生俱来的魅力,使得中亚各突厥系民族对他崇拜之情,被顺理成章地保留至今。

电影《游牧战神》的主人公阿不赉,一直以“成吉思汗”后裔自居

其结果就是,中亚突厥系各民族记忆中的成吉思汗,不仅是一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庞大帝国的缔造者、天才的统帅与《大扎撒》的制定者,还在一些民族神话传说中,成为了“感光而生,受天命庇佑而统治天下的神的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