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伙过了三年的老伴突然提出领证,我在心底默默想了一下,他的退休金每个月只有3500,而他儿子的房贷每月也是3500,于是我果断拒绝他

那天上午,梁志安正在我家的阳台上忙活着修理那个破旧的花架。

他身穿那件被反复洗涤得颜色渐显褪去的蓝色格子衬衫,袖口被挽到了手肘处,手里握着螺丝刀,一边有节奏地敲打着。

我端着茶杯,静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他,阳光透过他那花白的发丝洒落下来,温暖得让人难以言说。

“雪琴,我们也交往了整整三年了。”他没有抬头,专心致志地拧紧那些松动的螺丝,“一直这样拖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的心猛地一跳。

“怎么?嫌我烦了?”我嘴角带着笑意,故意开着玩笑。

他这才抬起头,朝我微微一笑:“哪里啊。

我是想说,要不咱俩把结婚证领了吧?”

我的手一紧,茶杯差点滑落。

他放下了手中的螺丝刀,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你看,我们年纪也不算小了,而且都住在同一个小区,邻居们常常喜欢说闲话。

要是结了婚,名份摆在那里,谁还能再说三道四?”

我凝视着他那双虽然稍显浑浊却依旧柔和的眼睛,心跳加速。

三年来,我们同住这个小区,从最初的试探交往,到他渐渐频繁地来我家住,直到如今几乎每天形影不离,感情算是稳定了。

说到真正的结婚...

“这事儿不急,咱们再慢慢考虑。”我模棱两可地敷衍道。

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转身继续修他的花架。

而我心里却总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对劲,似乎藏着什么难言的秘密。

下午我去银行办理定期续存业务,刚走进大厅,就无意中看见梁志安坐在理财区的沙发上,正和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姑娘低声交谈。

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藏身于一根柱子后面暗暗观察。

“梁叔叔,你这个情况确实有些复杂。”姑娘的声音不大,但我听得一清二楚,“担保贷款这种东西,一旦对方无法还款,你必须承担连带责任。”

“我明白,我明白。”梁志安的声音里带了丝紧张,“但那是我儿子,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我只是想问问,能不能拖延几个月?我这边想尽办法想办法。”

“原则上是可以申请延期的,不过你得提供相应的担保。

还有……”姑娘顿了顿,“你的账户余额确实所剩无几。”

我浑身一紧,心头沉甸甸的。

什么担保贷款?什么余额不多?平日里他从未向我吐露过这些。

我悄悄退回,等他们的谈话结束后,梁志安从侧门走了出去。

我这才走到柜台,排队取号,心乱如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晚饭时,我试探着问他:“老梁,下午我好像在银行看见你了?”

他停下夹菜的筷子,沉吟片刻:“哦,是啊,我去办点儿事。”

“什么事儿?”我追问。

“朋友托我帮个忙。”他低着头,扒着饭,避开了我的眼神。

朋友的事情,居然还得去银行谈担保贷款?我没有再继续追问,心中的疑虑却越积越深。

第二天周末,女儿思宁回家吃饭。

她是银行的信贷经理,见多识广,我决定向她求教。

“妈,你这是怎么了?”思宁给我夹菜时说道,“看你的神情,好像心里藏着很重的愁事。”我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思宁,你觉得……如果我有再婚的念头,你会有什么看法吗?”

思宁筷子顿住,眼睛一亮,兴奋地问:“妈,梁叔叔跟你求婚了?”

我脸颊微微发烫,答道:“他倒是提过这事儿,我只是想从专业的角度,听听你有什么建议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思宁放下筷子,神情顿时变得严肃:“妈,我得跟你说实话。

现在这社会,老年人再婚其实风险挺大的,尤其牵扯到钱财,得格外小心。”

“你具体说说?”

“你想啊,年纪都不小了,谁没有各种负担?孩子买房、孙子上学、老人看病,哪一样不是烧钱的?”思宁说得一针见血,“有些人看似对你好,其实背后盯的就是你的经济条件。”

这话让我心底愈发不安:“那我该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要掂量清楚他的财务状况。

收入多少,日常花销有多少,债务负担有没,都得摸清楚。”思宁紧紧握住我的手,“妈,你了解梁叔叔的经济状况吗?”

我摇了摇头。

三年以来,虽然我们一直在一起,但从没正面谈过钱。

他有时买点菜,我也会请他吃顿好饭,彼此都默契避免提及财务问题。

“妈,你得多用点心。”思宁语重心长,“我不是说梁叔叔不好,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这房子,还有你的退休金,那是你最重要的保障,不能糊里糊涂吃亏了。”

女儿离开后,我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思绪翻涌良久。

没错,我对梁志安的了解,实在太过浅薄。

从那晚起,我开始对身边的每个细节倍加留意。

买菜时,梁志安总是挑最便宜的东西。

以前我以为他是节俭大方,可现在回想,会不会是囊中羞涩才如此?

他的手机不时震动,他总匆匆挂断,说是推销电话,可那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编故事。

还有衣服,虽然整洁干净,却都是老款旧式,待我帮他洗时,袜子和内衣上还能看到不少补丁。

最令我奇怪的是,有一次路过ATM,他说要取点钱,操作了好几次都提示余额不足。

他当时脸红耳赤,说卡出了问题。

这些零零碎碎的细节拼凑在一起,令我心头越来越揪紧,不安渐积。

那天下午,我在小区运动角落锻炼,偶遇楼下热心的赵姐。

她啥都知道,消息灵通。

“雪琴呀,听说你和老梁打算结婚了?”赵姐探过身来,神秘兮兮地问。

“还没定呢。”我轻描淡写地回应。

“那你得三思啊。”她左右瞄了瞄,压低声音说,“大家这么多年邻居,我得跟你说实话,老梁那家里,可没那么简单。”

我心头猛地一跳:“怎么个复杂法?”

“老梁住我楼上,他儿子梁承昊,最近老半夜回来。

有时候我还听见他们父子俩在楼道里吵,说的全是钱的事儿。”

“钱的事儿?”

“没错。

有一次我听到梁承昊说‘爸,你得想办法’,梁志安却说‘我哪有那么多钱’。”赵姐轻轻摇头,叹息道:“你想啊,这把年纪了,还得为儿子的事操心,真是累人。”我的心头渐渐沉甸甸的,压得我难以呼吸。

“还有件事,”赵姐继续低声说,“老梁最近老是睡不好,眼睛下面那厚厚的黑眼圈,看的我心里也不好受。

人啊,平时没事哪会失眠,肯定是心里藏着难言的烦恼。”

回到家,眼前的梁志安正忙碌在厨房里,我的心情变得异常复杂。

他背对着我,微微佝偻的身影透露出一股疲惫,好像整个人都被重担压垮了。

“老梁,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充满关切。

他缓缓转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啊,能有什么事呢?”

我不放心地说:“你最近看上去精神萎靡,总是心神不宁。”

他沉默片刻,叹气道:“人老了,难免有点烦心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别瞒着我,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他的眼神复杂难懂,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缓缓说:“雪琴,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帮得上的。”

这话像尖刀一般,深深刺痛了我。

到底是什么事,是钱的问题吗?

夜里难以入眠,我辗转反侧,脑海中满是疑问。

梁志安躺在我身旁,呼吸沉重,也显然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晨,去楼下倒垃圾时,我遇到了物业的小刘。

“周阿姨早。”小刘亲切地打招呼。

我忽然想起什么,问他:“小刘,最近有人来找过你们家梁叔吗?”

小刘想了想,说:“有的,前几天来了个年轻人,说是催收什么费用的,在楼下等了挺长时间。

后来梁叔下去了,俩人谈了很久。”

“催费用?”我心里升起一股不安。

“他不像银行或者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小刘挠挠头,“更像是来催债的。”

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那天下午,梁志安说要出去办点事,我也要去超市买些东西,提议一起走。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我们一同下楼,他径直往东边走去,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默默尾随。

他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我则在对面的奶茶店坐下,点了杯茶,透过窗玻璃观察着。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进了餐馆,径直坐到梁志安对面。

两人简单交谈几句,男子便掏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看上去像是合同什么的。

梁志安脸色紧张,不断摇头拒绝,那男的则显得焦躁不已,手指不断敲打着桌面。

大约半小时后,梁志安走出餐馆,脸色阴沉得吓人。

我连忙装作刚到的样子,打招呼。

“老梁,你怎么在这儿?”

他愣了愣,答道:“朋友叫我出来聊聊天。”

“什么朋友?看起来挺年轻的。”

“以前的同事。”他的回答显得格外生硬。

回家的路上,他沉默无言,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令人压抑的氛围持续了好几天,直到那个周末,事情才终于迎来了新的转机。

那天上午,我正忙着打扫屋子,忽然门铃响了。

我走过去开门,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相竟然和梁志安有几分相似。

“周阿姨,我爸在家吗?我是承昊。”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我和梁承昊只见过几面,平时都是点头之交,从未深入交谈。

今天他突然主动登门,还是头一次。

“老梁去买菜了,一会儿就回来。

你先进来坐坐吧。”我招呼他进屋。

他迈进门,目光扫过我的居室,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周阿姨,这房子真不错。”他坐下后赞叹道,“装修得挺有格调的,这栋楼可是我们小区的‘楼王’。” 

“还凑合吧,住了好几年了。”我端过茶杯,递给他。

“听你爸说,你是中学语文老师,退休了吧?”他边说边端起茶杯,语气试探。

“是啊,一辈子教语文。”我平静回应。

“那你的退休金应该不少吧?现在老师待遇挺不错的。”他带着试探的意味问。

心里顿时警觉起来,这话一听就不对劲。

“也就够平时生活开销。”我没进一步透露具体数字。

“你真谦虚。”梁承昊勉强笑了笑,“像你这样的知识分子,手里又有房子,还有退休金,生活条件肯定不错。”

这时,门锁响动,梁志安回来了。

“承昊?你怎么来了?”他看到儿子,神情显得既惊讶又有些紧张。

“爸,我来看看你,正好跟周阿姨聊聊。”梁承昊站起身,语气平淡。

梁志安望着我,又看着儿子,表情略显尴尬:“那个……雪琴,我跟承昊有点事要谈,你看……”

我心领神会,随即说,“我去阳台收衣服。”说完便转身离开。

实际上,我并没有真的走向阳台,而是躲进卧室,竖起耳朵偷听客厅的动静。

“爸,情况怎么样?”梁承昊压低声音问。

“什么情况?”

“周阿姨那边。

你不是说过要和她结婚了吗?她态度怎么样了?” 

“这事不急,得慢慢来。”梁志安声音低沉。

“爸,你得赶紧啊,我这边快撑不下去了,银行催得紧。

你说过,结了婚经济条件会好很多,是不是?” 

我的心猛地一紧。

“声音小点。”梁志安更低声警告,“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定下?我和婧怡商量过,只要周阿姨成了我后妈,很多事就能解决。

她这么有钱,又知疼惜人,肯定不会让我们家陷入困境。”

“别胡扯!”梁志安的声音带着怒意,“雪琴是个好人,我不能拿她当利用工具。”

“爸,这不是利用,是家人互帮互助。

你说说,她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一辈子拿退休金,不也挺孤单?你们结婚,一是有人陪伴,二是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不是两全其美?”

梁志安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承昊,我知道你的难处,可……”

“可什么?爸,我是你儿子!你不帮我,还有谁帮我?房贷每个月2800,我收入有限,婧怡又没工作,小轩还要上各种补习班,我们快撑不住了。”梁承昊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爸,你就图个情分,饶了我们这回吧。

周阿姨那么有条件,要是真心疼你,怎么会舍不得伸手帮一把呢?”

我靠在卧室门后,整个人像被海浪拍打着,心里翻涌不止。

原来,梁志安向我求婚,竟然从一开始就藏着算计。

他们父子早有商量,打算靠婚姻这道门槛去解决家庭的经济窘境。

三年的感情,三年的陪伴,在他们眼里竟成了解决钱的问题的筹码,这念头像冰水一样浇灭我心里所有温暖的期盼。

我回想起梁志安那些日常的体贴:为我下厨的身影、夜里贴心的唠叨、带我去看病时那双不厌其烦的手——这一切是真情,还是为今天铺垫的步骤?思绪像刀子一样割裂着我的心,既疼又愤怒。

客厅里父子俩的对话还在继续,话语里没有一丝羞耻,只有焦虑与算计。

“爸,你就给个准话吧。

要是这个月底还解决不了,银行那边真要动手了。

到时候影响的可不只是我的信用记录,你的担保责任也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我知道。”梁志安的声音透着疲惫,像被压垮的绵绳,“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还想什么办法?最好的办法就在眼前。

女人心肠软,你只要稍微暗示一下,说咱们家有难,她肯定会主动掏钱帮忙。”

“你让我考虑考虑。”

“爸,没时间考虑了。

这样吧,下次我带婧怡和小轩一起来,让周阿姨亲眼看看我们一家。

她看见小轩那么可爱,肯定心软,不忍心看着孩子受苦。”

我在门后听得分明,原来他们早已把以孩子做情感筹码纳入计划,想用亲情和可怜催促我就范。

那一刻,背后一阵冷意从颈项攀上来。

“行了,我得走了。”梁承昊起身,话语里满是急切,“爸,你一定要抓紧时间啊,我们全家的希望都压在你身上了。”

门一关,客厅里只剩梁志安一人。

我听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之沙发发出沉重的声响,像是一个人整个人都塌下来了。

我在卧室门后站了很久,心情复杂得翻不了身。

愤怒吗?有,愤怒他们把我当作筹码。

伤心吗?更有,那三年的点点滴滴竟夹杂着算计。

失望呢?深不见底,我曾以为找到可以并肩走下去的那个人,结果却如此残忍。

可在愤怒与绝望之外,我又能体会梁志安的无奈。

一个父亲看着儿子为房贷挣得焦头烂额,怎么会无动于衷呢?那份为子担忧的苦楚,让我心里多出一丝复杂的同情与怜悯。

只是,他选择的方式,让我彻底难以接受。

“雪琴,你在房间里忙什么呢?”梁志安在门外轻声喊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理顺自己的情绪,调整了下脸上的神色,才迈步走出卧室。

“收拾点东西吧,承昊走了吗?”我试探地问。

“嗯,已经走了。”他抬头看向我,眼神稍显闪躲,“他只是特意来看看我。”

“哦。”我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但从那一刻开始,我明白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完全变了。

接下来的几天,梁志安的行为明显变得异常起来。

他变得更加体贴周到,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讨好我。

他买来我喜欢吃的零食,陪我看我钟爱的电视剧,还主动承担起所有家务,让我彻底放松。

“雪琴,你觉得这个怎么样?”那个夜晚,他递给我一个小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条金项链。

我接过那条项链,心里复杂难言。

以他现在的经济状况,这样的礼物肯定是他咬紧牙关买下的。

这是他的一场豪赌吗?用小钱博取一份更大的回报?

“很漂亮,但太贵重了。”我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放回盒子,“我其实不需要这些东西。”

“不贵,真的不贵。”他急切地回答,“你平时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买点小礼物算什么?”

望着他焦急的神情,我心头却涌起一股难言的悲凉。

曾经让我心动的男人,如今在我眼中却成了一个满腹心机的陌生人。

那天深夜,我躺在床上,思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我该怎么办?

是直接揭穿他们的阴谋,戳破这层谎言?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看看他们还能演多久?

还是,我应该给梁志安一个机会,让他自己主动坦诚一切?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梁志安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接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我却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银行、催款、下周。

电话挂断后,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显然难以入眠。

我假装被他的动静吵醒,轻声问:“这是谁的电话,半夜十一点了?”

“推销保险的,骚扰电话而已。”他说得很敷衍,“你继续睡吧。”

可是,推销保险的竟然会在深夜十一点打电话吗?催款又是怎么回事?

我闭上眼,心里却格外清醒。

看来他们家的经济状况,比我之前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

梁承昊提到的银行催款,绝非无的放矢。

而梁志安,此刻正忍受着巨大的压力。

身为父亲,我能够理解他的苦衷。

但作为一个女人,我绝不能被当成解决问题的牺牲品。

第二天清晨,梁志安早早起床为我准备早餐。

他的眼眶微微发红,明显一夜未眠。

“老梁,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秘密?”我试探地问。

他手中的锅铲停顿了片刻,随即摇头否认:“没有,只是最近有点失眠而已。”

“如果你遇到任何难题,一定要告诉我。”我缓缓说道。

“我们是一家人,难道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好好谈的吗?”

听到她用“一家人”这几个字,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光彩,可这光很快就消散在了浓浓的阴霾里。

“雪琴,我……”他嘴唇微动,话却没能说出口。

“怎么了?”我轻声追问。

他的目光锁定我,里面满是挣扎与自责,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没什么。”最终,他选择了沉默,将所有话都吞咽回肚子里,“快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端详着桌上那份细心准备的早餐,心头翻涌起一阵难以言表的情感。

他对我的好,到底是真心的温情,还是为了将来某种利益才装出的殷勤?

这疑惑如影随形,搅得我吃什么都觉得无味。

上午去超市买菜的时候,碰巧在电梯里遇见楼上的张婶。

“雪琴,听说你和老梁要结婚了?”张婶一脸笑意地问。

“还没有定下来。”我还是那句敷衍的答复。

“恭喜啊。”她小声凑近,“我跟你说,老梁那儿子的事情,可不是那么省心。”

我心头一震:“怎么回事?”

“他儿子的工作不太稳定,前不久好像工资还被降了。

他老婆从结婚后一直在家,没有工作。

小两口过日子挺紧巴巴的。”张婶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偷听,压低声音道,“还有,他们家欠了不少债呢。”

“欠债?”我忍不住问。

“可不是。

几天前我下楼丢垃圾,撞见有个人在楼下等着,说是来催债的。”

这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头,更沉重了。

“你听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账吗?”

“好像是贷款。”张婶停顿了一下,“那人说,要是不还钱,就要上门了。”

“雪琴啊,我不是多嘴,你们这年纪找伴侣的确不容易,可真的不能糊里糊涂啊。”张婶拍拍我的手,“一分钱一分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梁志安在厨房里忙着准备午饭,不时地哼着小曲儿,看上去心情挺不错。

可我清楚,那种轻松只是表面,他心里的重担远比我想象得沉重。

“雪琴,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端着菜走了出来。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我敷衍地回答。

“那你先休息会儿,我来收拾餐具。”他放下菜,走过来轻轻帮我捶了下背,“是不是我最近粘你太紧了?要不我今晚回自己家住一晚?”

“不用了。”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老梁,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事?”他好奇地看着我。

我直视他的眼睛:“如果……就是如果,我们真的结婚了,你希望我们的生活该怎么安排?”

他愣了好一会儿,随后露出一抹笑容:“当然是一起好好过日子,两个人相互照顾,互相陪伴,这不挺好吗?”

“那经济方面呢?”我又接着问,“你对我们的经济打算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明显让他脸上闪过紧张的神色。

他轻轻松开了正替我按摩的手,随即挪步坐到了我身旁。

“这个嘛……我觉得,既然咱们已经成了一家人,那所有的责任也该一起分担。”他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都是你的。”

“我们要一起承担?”我重复着这句话,目光锐利,“具体说的是哪些方面?”

“包括……包括所有的啊。

家庭的开支、养老问题、照顾孩子之类的,还有……”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家里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大家也要一起想办法解决。”

我紧盯着他的眼睛问:“什么样的困难?”

他的脸颊迅速染上红晕,眼神开始躲闪:“就是……生活中总会碰到各种麻烦。

像是有人生病了,得花钱治病;或者遇到紧急情况,需要资金周转。”

“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他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比如孩子们的事情。

梁承昊那对夫妻才刚结婚没几年,生活压力挺大。

房贷、孩子教育费用这些开销都不少。

作为父母,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终于,他说出了心里话。

我静静地望着他,心头涌上的是愤怒和无尽的悲哀。

“老梁,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就得帮着承担梁承昊的房贷和孙辈的教育费用?”

“不是承担,是帮忙。”他急忙辩解,“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互相帮扶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那如果我不愿意呢?或者我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呢?”

听我这么说,他整个人颜色变了,眼里流露出难以言表的失望,“雪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都在一起三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是那种贪图你钱财的人。”

“那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向他,“你难道不是正好在经济危机时向我求婚?是偷偷跟你儿子商量打算让我掏钱解决的那个人?还是明明知道自己背负巨额债务却瞒着我不说的人?”

他的脸瞬间惨白,嘴唇颤抖得没法发声。

“你……你都听见了?”他的声音小得仿佛蚊子一般。

“我听见了。”我冷冷地回应,“梁志安,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他猛地站起身,试图拽住我的手,却被我轻轻躲开。

“雪琴,听我说,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说。

“不是我想错了?”我冷笑,“那你告诉我,你儿子到底欠银行多少钱?你做了担保,对吧?现在银行找你还债。

你却想通过跟我结婚来摆平这件事?”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最后垂头丧气地瘫坐回沙发,双手抱头。

“12万。”他哽咽着说,“当初梁承昊买房子,我替他做了担保。

现在他还不上了,银行要我承担责任。”

12万!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梁志安一个月的退休金才3500,就算他一分钱不花,也要三年才能还清。

“你的退休金每个月只有3500块,刚刚够你儿子还住房贷款,那你自己还能剩下多少生活费?”我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几乎无法压抑心中的痛楚。

“700块。”他抬起头,眼眶里满是泪光,“雪琴,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绝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欺骗我?不会把我当成帮你们还债的工具?”我冷冷质问。

“我没骗你!”他激动地站起身,声音带着颤抖,“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这三年来,我对你的好全都是发自内心的!”

“那你的求婚呢?也是出于真心,还是只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帮你们家偿还债务?”我目光冰冷,质问着。

他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我们彼此都明白,答案不言而喻。

正当我们僵持不下时,门铃响起。

我走过去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梁承昊和他的妻子陈婧怡,还有他们8岁的儿子梓轩。

陈婧怡手中提着礼物,脸上带着矫揉造作的笑容:“周阿姨,我们来看您了。”

小梓轩躲在妈妈身后,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奶奶好。”

这一声“奶奶”,像一把利刃,狠狠扎进我的心里。

我转头看向梁志安,他的脸色惨白,眼神中满是愧疚与无奈。

显而易见,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已筹谋好的。

儿子一家突然造访,目的无非是想利用孩子的身份施加压力,逼我心软,答应帮他们还债。

更让我震惊的是,陈婧怡手里还握着一个文件夹。

透过半掩的拉链,我隐约看到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房产过户协议。

他们竟然早已准备好这套文件?

我的手攥紧成拳,内心被怒火灼烧得无法平息。

三年的感情,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而我,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们的猎物而已。

“周阿姨,我们有话要跟您谈。”陈婧怡牵着梓轩,缓步走进,“关于我们这个家的未来……”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这一家三口身上,心里已然做出了决定。

既然他们想玩戏,那我就陪他们演到底。

但这一次,剧本的结局,将由我亲手决定。

我侧身让开门口,语气冰冷而坚定:“请进吧。”

陈婧怡牵着小梓轩走进客厅,梁承昊紧随其后,手里还提着一个公文包。

一家三口坐定在沙发上,梁志安站在一旁,低头不敢与我对视。

“周阿姨,这些点心是我们家小轩最喜欢吃的,想着您也会喜欢。”陈婧怡将礼物袋放在茶几上,笑容甜腻得仿佛带着算计。

小梓轩藏在妈妈身后,不时偷看我一眼。

孩子是无辜的,可大人的心思,早已被我洞察得一清二楚。

“哪里哪里,太客气了。”我为他们倒了杯茶,表面冷静,“大老远特意来,有什么话直说吧。”

梁承昊和陈婧怡对视一眼,随后陈婧怡率先开口:“周阿姨,我们听爸说,您和他准备结婚了?”

“他告诉你们了?”我转头狠狠瞥了梁志安一眼。

“是啊,我们全家都很高兴。”陈婧怡的笑容更灿烂了,像是早已把这桩婚事当作理所当然,“你人这么好,又这么疼爸,我们早就把你当亲妈一样看待了。”

“亲妈?”这句话说得分外热络,让人心里一阵发冷。

“周阿姨。”梁承昊也插话了,“既然你跟我爸要结婚了,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有些事,还是应该提前跟你商量的。”

来了,关键的部分终于露出马脚。

“你尽管说。”我端起茶杯,做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声音却冷得像是从冰里掰出来的。

梁承昊清了清嗓子,表情有些为难:“是这样的,我们家最近遇到一点麻烦。”

“具体说说。”我催促道,眼神一如既往不动声色。

“就是……经济上出了点问题。”他的脸微微发红,不太好意思,“我买房那会儿,我爸为我做了担保。

现在银行那边有点紧张。”

“有多紧?”我继续追问。

“就是……”他看了一眼梁志安,吞了吞口水,“需要一次性还清12万。”

我放下茶杯,语气平静:“12万?这可不是小数目。”

“是啊,对我们家来说,确实挺沉重的。”陈婧怡接过话头,脸上的笑意里带着几分恳求,“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但还是凑不齐这笔钱。”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我冷冷地问。

梁承昊和陈婧怡互相看了一眼,这次是梁承昊率先开口:“周阿姨,我们想……既然你马上要跟我爸结婚了,这个难关是不是可以共同来面对?”

“共同来面对?”我重复,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试探,“你的意思具体是什么?”

“就是……”梁承昊咬着唇,话说得迟疑又急切,“能不能先借我们一些钱,把银行的事儿先解决了。

等我手头缓过来,一定把钱还给你。”

借钱?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要借多少?”我问。

“12万。”他说得很干脆,“就这一回,以后绝对不会再麻烦你了。”

我盯着他们,一家三口的期待写在脸上,那份热切几乎让人作呕。

这一套套路显而易见:先把梁志安和我培养出感情,再在我对他依赖的时候提出成婚,最后打着一家人的旗号,把钱从我这儿要走。

“这不是小钱。”我慢条斯理地说,声音像刀刃一般平静,“我一个退休老师,哪来那么多积蓄?”

“周阿姨,你别谦虚了。”陈婧怡赶紧上前劝解,“你那房子可值好几百万了,再说你的退休金也比我们好得多。”

“就是啊,周阿姨。”梁承昊也忙附和,“而且你和我爸结了婚,他的房子不也可能归你吗?钱总能再赚,但家人之间的感情可是真金白银买不来的。”

“家人的感情无价?”他们说得倒是甜得动听。

“那如果我不借呢?”我平静地问出这句,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客厅里的空气立刻变得凝重,像是一瞬间被抹上了厚厚的一层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梁承昊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陈婧怡的笑容也僵硬地凝固在脸上。

“周阿姨,你……你不会真的这么绝情吧?”陈婧怡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哀求,“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我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向窗边,声音冰冷而锐利,“可是我们还没结婚呢,凭什么就能算一家人了?”

“可是你和我爸都准备结婚了啊。”梁承昊也站了起来,语气坚定,“既然打算结婚,那就应该携手共度风雨,困难要一同承担。”

“携手共渡风雨?”我翻了个白眼,转身冷冷地盯着他们,“那我问你们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如果我遇上难题的时候,你们真的会在我身边伸出援手吗?”

“当然会!”陈婧怡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们一定会鼎力相助!”

“真的?”我笑着走回沙发边,眼神里满是嘲讽,“那好,我现在就摆一道难题给你们。

我最近想换一套面积更大的房子,只差五十万,你们能借给我吗?”

梁承昊顿时脸色惨白,一时间结巴道:“周阿姨,我们……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哦,你们没有钱啊。”我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冰冷,“那么为什么每次你们缺钱的时候,都希望我这儿有呢?”

两个人被我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小梓轩忽然开口了:“奶奶,爸爸妈妈说你很有钱,可以帮我们买一套更大的房子。”

孩子天真无邪的话语让客厅里的空气更加凝滞。

陈婧怡急忙拉住儿子,低声训斥:“小轩,别乱说话。”

“我没乱说啊。”小梓轩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你们昨天晚上不是还在商量,让奶奶把她的房子卖了,给我们买更大的房子吗?”

我目光紧锁着陈婧怡,只见她的脸红得像火烧云,一瞬间慌乱地四处躲避我的视线。

“小孩子胡说八道,周阿姨你别当真。”梁承昊连忙插嘴,急着圆场。

“是吗?”我一步步逼近梁承昊,目光锐利如刀,“那你公文包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握紧公文包的手指,在明显紧张中微微颤抖:“没……没什么。”

“没什么你还紧张什么?”我伸手去抓,“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个……这个不方便。”他支吾着推脱。

“为什么不方便?如果真没什么事,凭什么不让我看?”我咄咄逼人。

梁承昊和陈婧怡对视一眼,两人沉默不语。

一股寒意袭上心头,我忽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把抢过梁承昊的公文包,迅速拉开拉链。

里面赫然躺着一份文件:《房产过户协议》。

我拿起协议仔细查看,心头的冰山渐渐滴落成雪,越看越冷。

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周雪琴将名下房产无偿转让给梁志安,作为他们婚礼的礼物。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握着协议,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

梁承昊和陈婧怡低着头,明显不敢抬眼直视我。

我转向梁志安:“这也是你们早就密谋好的事?”

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双手紧抓着一起,哆哆嗦嗦地说:“雪琴,我……我可以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们是如何算计我那房子的吗?解释你们是怎么把我当傻瓜耍的吗?”

眼泪终于滑落脸颊。

这不是因为伤心,恰恰是因为满腔的愤怒,被别人当个傻瓜玩弄的愤怒。

“周阿姨,请听我们说。”陈婧怡急促地站起来,“这个协议只是备用文件,不是说签了马上生效。”

“备用?你们是准备什么时候蒙骗我签字?”我冷笑着质问。

“没有骗。”梁承昊也急得满脸焦虑,“这是因为你年纪大了,要是有什么意外,房子……”

“什么意外?”我打断他的话,“难不成你们就盼着我早死?”

“不是那样的!”他赶紧摆手否认,“我意思是,你把房子过户给我爸,将来就不会有法律纠纷。

而且我爸卖了房子,先还了儿子的债,然后再买一套小点的,剩下的钱还能做投资。”

原来如此。

他们的算盘打得滴水不漏。

让我先把房子转给梁志安,然后他卖掉房子,先清偿儿子的债务,再给自己买个小房,剩下的钱大家一起花。

而我呢?到了最后,我却成了无家可归的老太太,还得感激他们给我留个可怜的住处。

“你们真是算计得天衣无缝。”我当场把协议撕得七零八落,狠狠地摔在地上,“可惜,我绝不是那个傻瓜。”

梁承昊面色铁青,瞪着地上被撕成碎片的纸张:“周阿姨,你这是何意?”

“何意?”我擦干眼角的泪水,冷冷地说,“意思就是,你们的阴谋终究失败了。”

“周阿姨,您不能这么狠心!”陈婧怡泪流满面地哭喊,“我们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银行下周要强制执行了!”

“那是你们的麻烦,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毫不留情。

“怎么会没关系?你不是说要跟我爸结婚的吗!”

“谁说我要嫁给他了?”我冷冷盯着梁志安,“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的一切关系都结束了。”

梁志安像被雷击中一般,脸色苍白:“雪琴,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为什么不能?”我冷冷瞪着他,“梁志安,这三年来,我是真心对你的,而你,不过是把我当成解决家庭难题的棋子罢了。”你们背着我密谋怎么骗走我的钱,怎么夺取我的房子,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跟我谈什么感情?

“我们没有骗你!”梁承昊怒喝一声,站起身来,“是你太自私了!我爸对你那么好,你就不能稍微帮帮我们吗?”

“我自私?”我苦笑,愤怒中带着嘲讽,“你们算计我房子的事难道不叫自私?你们骗我的感情又算什么?”

“我们没有骗你的感情!我爸是真心实意爱你的!”

“真心爱我?”我冷冷盯着梁志安,“既然真心,那为何要瞒着我们家的债务?为了那些债务为什么要设计盘算我的房子?我到底算什么,是提款机吗?”

梁志安嘴唇微动,想说话却找不到任何辩解的理由。

因为我说的,都是赤裸裸的事实。

“周阿姨,求你了。”陈婧怡忽然跪倒在地,“你就可怜我们一次吧,我们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我看着她蹲在地上的模样,心头却没有丝毫怜悯。

“站起来。”我冷声说道,“跪我没用,银行才不是我开的。”

“周阿姨!”梁承昊急切地喊着,“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们自生自灭吗?”

“见死不救?”我冷笑,“你们借钱不还,责任推给我?买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的还款能力?现在还不起钱,反倒拿感情来绑架我?”

“我们不是在绑架你!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我直走到门边,伸手打开门,“从今以后,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瓜葛。

请立刻离开我的家。”

梁承昊和陈婧怡顿时愣住,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果断决绝。

“你再三考虑吧。”陈婧怡还在做最后一搏,“我们真的……”

“我不想再听任何借口。”我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立刻离开,否则我马上报警。”

当“报警”两字从我嘴里吐出,他们脸色骤然大变。

梁承昊拉起还跪着的陈婧怡,牵着小梓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关上的声音落定,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梁志安。

他颓坐在沙发上,像失了魂的茄子,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全无生气。

“雪琴。”他抬起头,眼里滚动着泪水,“你真的下定决心要跟我分手吗?”

“你觉得呢?”

“可是……可是我对你的感情都是发自内心的啊。”他的声音哽咽,“这三年来,我一直照顾你,陪伴你,这一切都是真心换来的啊!”“真心?”我坐在他对面,声音平静却带着质问,“如果真心相待,为什么你要隐瞒家里的债务问题?如果真心,为什么你会想着算计我的房产?如果真心,为什么你总是把我当成解决困境的一个工具?”

“我没有把你当工具……”他急忙辩解,话还没说完。

“没有?”我捡起地上撕裂成碎片的合同,冷冷地质问,“这到底算什么?”

他望着那被撕破的协议,哑口无言,连一句解释都无法辩驳。

“老梁,”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充满无奈,“或许你对我有感情,但你的感情掺杂了太多利益和算计,我无法接受这种扭曲且复杂的情感。”

“雪琴,求你给我再一次机会吧。”他眼眶湿润,泪水滑落脸颊,“我知道错了,我以后绝不会再这么做。”

望着梁志安那满含悔意的眼神,我内心却五味杂陈,无数情绪交织。

三年的感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向终结。

“老梁,别哭了。”我声音低沉而温柔,“有些错误,是注定无法原谅的;有些伤害,是再怎么努力也挽回不了的。”

“雪琴……”

“你走吧。”我转身背对他,不忍再看见他的模样,“收拾好你的东西,从此别再回来。”

他在我背后哭了许久,最终咬着牙站起身,默默地收拾属于他的那些日常用品。

衣服、洗漱包、拖鞋、茶杯……这些陪伴我们三年时光的物件,此刻正被整齐地打包带走。

“雪琴。”他把东西收拾完,站在门口,声音带着无尽懊悔,“对不起。”

我没有回头。

门轻轻关上,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我坐回沙发,看着茶几上还摆放整齐的点心,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三年的感情,终于画上了句号。

我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但心头依然隐隐作痛。

那些曾经的美好回忆,那些曾透着温馨的瞬间,一时间全被染上了虚假的阴影。

第二天,我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妈妈,你做得很对。”思宁的声音里带着坚定,“这种男人,就是典型的‘软饭男’,表面上伺候你,实际上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

“我知道自己做得对,但心里却仍然难以平复。”

“难过是必然的,毕竟三年的感情不是轻易能抹去的。”思宁温柔地安慰我,“但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真嫁给了他,今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他家的债务,就像无底洞,永远填不满。”

是啊,如果我真的选择和梁志安结婚,结局一定是房子被卖,积蓄被掏空,甚至没了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而他们一家人,终究会迎来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想到这里,我越发坚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一个月后,邻里传来风声,说梁志安已经搬走了。

他把那套一居室卖了个干净,人也杳无音信,不知道去了哪里。

心里既有一丝惆怅,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庆幸自己及时识破了事情的真相,庆幸没有让感情冲昏头脑,庆幸还保住了那份清醒。

又过了两个月,我在小区门口意外碰见了梁志安。

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全白,背也微微弯了。

看到我时,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低下头,匆匆从我身边走过。

我没有叫住他,也没有主动打招呼。

有些人,注定是过客;有些感情,到了尽头便无可挽回。

夜里,我站在阳台上,眼睛落在楼下那座他曾经修葺过的花架上。

花架还静静地立着,但当初花架旁忙碌的身影已经不再。

忽然,我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午后,他第一次来我家做客,俯身把花架扶正、拧紧螺丝的样子。

那会儿的他,笑容温柔得像春风,眼神里透着真诚。

那时的我,以为终于找到了可以相伴到老的人。

然而如今,一切都变了模样。

我并不清楚他当初对我的好,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精打细算。

可无论如何,我对自己的选择没有一丝后悔。

到了这个年纪,能保持头脑清醒,能在错误面前及时止损,本身就是一种幸运。

我拿起手机,给女儿发了条信息:妈妈很好,你不用担心。

然后,我关上了阳台的门,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

外面风依旧大,屋里却暖意融融。

生活还在继续,日子还得一天天过下去。

虽然少了一个人陪伴,但我并不觉得孤独。

我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积蓄,自己的尊严。

我有疼我的女儿,有真心的朋友,有丰盈的精神世界。

这样的晚年,其实也足够美好。